美國國家冰雪數據研究中心2025年3月26日宣布，22日測得的北極海冰面積或為有記錄以來最低峰值。（新華社/法新）

人類活動引發的氣候變化正嚴重侵襲地球兩極的海冰，全球海冰覆蓋面積創下歷史新低。其中，北極冬季海冰增長遲緩，南極夏季海冰覆蓋率則連續第四年處于極低水平。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大學的埃德·多德里奇說：“這就像大陸缺失了一塊拼圖。”

數百萬平方公里海冰消失令人憂心，而且有可能成為常態。這不僅對生活在這些偏遠地區的人類和其他生態系統意味著災難，還將引發全球性后果，可能會進一步加劇地球能量失衡并擾亂洋流，而失去冰層覆蓋的海域可能會向大氣釋放更多二氧化碳。

海冰消退，南北極“殊途同歸”

如今，南北兩極的海冰覆蓋面積均遠低于歷史平均水平，但兩極的變化軌跡卻截然不同。

北極海冰漂浮于被大陸環繞的海洋之上，自1979年啟動衛星觀測以來，北極海冰的覆蓋范圍便呈穩定下降走勢。美國國家冰雪數據中心的沃爾特·邁耶指出，自2007年以來，北極海冰每一年的最小覆蓋面積都遠低于長期平均值，該地區的變暖速度幾乎是地球其他地區的4倍。

夏季北極海冰覆蓋量最低時，消融的冰面面積大約在250萬平方公里，相當于美國密西西比河以東所有陸地的面積總和。冬季北極海冰同樣在持續消退：今年3月，其最大覆蓋面積再創新低，較長期平均值少130多萬平方公里。

在南極，情況更為復雜。海冰包裹著被海洋圍繞的大陸，海洋溫度的自然波動、風向變化等因素都影響著海冰面積的逐年變化。邁耶表示，從前南極海冰變化似乎與全球變暖趨勢不符，其覆蓋面積實際上呈緩慢增長趨勢，直到2016年末才出現急劇下降。

2022年初，南極夏季海冰覆蓋面積跌破歷史最低紀錄，比平均值少了近200萬平方公里——相當于沙特阿拉伯的國土面積。在隨后的三個夏季，南極海冰覆蓋量要么接近這一最低值，要么再度擊穿紀錄。

研究者認為，我們正在見證南極海冰進入類似北極的永久性穩態轉換。近期一項基于長期大氣變化記錄而重建的南極海冰數據顯示，當前南極冬季海冰覆蓋面積已低于20世紀任何時期。

英國南極調查局的卡羅琳·霍姆斯指出，由于衛星記錄時間較短且模型存在局限性，目前尚無法確定南極是否已發生穩態轉換，也難以判斷全球變暖在這一變化中所起的作用。但她表示，這一系列極端低覆蓋現象確實表明，南極海冰正以前所未見的方式響應著氣候變化。

“反光鏡”黯淡，攪亂北半球氣候

2013年12月20日，南極洲的帝企鵝、阿德利企鵝。（新華社）

兩極海冰的根本性變化已開始影響當地人類與其他生態系統。美國科羅拉多大學博爾德分校的特維拉?穆恩表示：“這是整個系統的改變。”

在南極，依賴海冰撫育幼崽的帝企鵝已出現大規模死亡。在北極，將冰封海面作為狩獵平臺的原住民發現，狩獵季節在縮短，獵物數量也在減少。在阿拉斯加北部海岸等地區，海冰消融使陸地直接暴露在海浪面前，加速了海岸侵蝕。整體而言，北冰洋的特征、結構與生態正逐漸向低緯度海域靠攏，這一過程被稱為“大西洋化”。

海冰大量消融的后果并不局限于兩極。最直接的全球性影響之一，是地球反射回太空的太陽輻射量減少。海冰能反射大部分照射到其表面的陽光，當它們消融后，下方深色的海洋會吸收大部分入射太陽能。最近一項研究發現，自2016年以來，全球海冰的低覆蓋率使得海冰的冷卻效應比20世紀80年代減弱了約14%。霍姆斯說：“與我們熟知的溫室氣體對氣候系統造成的影響相比，這種影響是巨大的。”

如果只看北極，變化更為顯著。同期，北極海冰的冷卻效應減少了1/4，這加速了北方的變暖速度，即“北極放大效應”。北極變暖又會縮小北極空氣與南部較暖空氣的溫差，進而擾亂控制北半球部分地區天氣的極鋒急流。挪威研究中心的安德烈亞斯·克洛克說：“這會徹底改變美國和歐洲的天氣系統，導致更持久的熱浪、暴雨，或是極地冷空氣南下。”

洋流失速，打破諸多微妙平衡

在南極，海冰消融可能導致全球海洋翻轉環流放緩。這種強大的洋流是由海冰形成后留下的高密度高鹽度海水沉入深海所驅動。由南極底層水推動的洋流，能讓海洋從大氣中吸收更多熱量，并將富含營養和氧氣的海水從南大洋輸送到全球深海生態系統。

研究者發現，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南極底層水的形成速度已在放緩，他們認為這主要是冰架融化注入更多淡水所致。隨著可能已經發生的南極海冰穩態轉換，以及更多融水，人們擔心底層水形成速度會進一步放緩。在高碳排放情景下，模型預測未來30年其形成量可能減少50%，將持續降低海洋吸收熱量的能力。

底層水形成放緩還可能影響其他洋流，包括為歐洲增溫的大西洋經向翻轉環流，以及將南極大陸與全球變暖海域隔開的強大南極繞極流。多德里奇表示：“這里存在諸多微妙平衡，而海冰是所有平衡的核心。”

此外，南極海冰消融還存在其他更不確定、但同樣令人擔憂的后果。例如，海冰能阻擋海浪和較暖海水接觸南極冰架——也就是內陸冰蓋流入海洋后形成的漂浮海岸結構。失去海冰的緩沖保護，冰架崩解速度可能加快，進而加速冰蓋流入海洋，加劇海平面上升。多德里奇表示，目前研究人員僅觀察到少數冰架崩解，但這些冰架在崩解前，所在區域通常都經歷過一段海冰低覆蓋時期。

冬季，當富含碳的深層海水與表層海水劇烈混合時，南極海冰就會像一個“蓋子”覆蓋在南大洋表面，阻止海水中溶解的二氧化碳釋放到大氣中。多德里奇指出，由于難以測量南極冬季的氣體通量，其整體影響尚不確定，但海冰消融可能會掀開這個“蓋子”，使海洋扮演的角色從溫室氣體吸收者轉變為一個新的主要釋放源。“這是一種極具威脅的影響，而我們目前完全無法確定其嚴重程度。”多德里奇說。